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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2-08 20:56:33

精选章节

我叫何宝珠。

本来是长平侯府无忧无虑的六小姐。

可是及笄后生活却像是翻了个面一样。

从甜到苦,只需几天时间。

皇权相争,白骨铺路。

我不愿成为这路上的白骨。

所以我只能拿到这皇权。

1

我是长平侯府的六小姐,我娘生了五个男孩才有了我,听说怀我的时候太医把脉说还是男孩。

我爹和五个哥哥听后去演武场整整站了一晚上才想通。

我娘生我的时候,门口站六个从高到矮的冬瓜。

据下人说,听着我娘在里边疼痛难忍的声音,六个冬瓜一直在商量等着我长大了如何教训我。

稳婆出来报喜时没一个人问起我,都问我娘怎么样。

稳婆心里还想着,这一家的大小汉子,难不成是极端的重男轻女?

直到稳婆说出那句:“恭喜侯爷喜得千金哟。”

我爹没听清,开始还不耐烦的挥手,不就又是一个冬瓜,有什么好恭喜的。

直到我大哥先反应过来:“不是冬瓜,不是冬瓜,是妹妹,是妹妹!”

我爹傻在了原地,我五个哥哥抱头痛哭。

“呜呜呜呜,终于有妹妹了,香香软软的妹妹,不用在羡慕别人了。”

我大哥出生时,我爹还是很高兴的,有了男子,爵位能袭传下去了。

我二哥出生时,我爹也很高兴,一个不保险,两个正正好。

直到我三哥四哥五哥接二连三的跳出来。

我爹的笑容逐渐消失,看着黑黑壮壮的一排冬瓜,再看着别人家白白嫩嫩的小女娃,我爹简直是咬碎了后槽牙。

但是想要女娃的事也不能和我娘说,我娘辛苦孕育这么多孩子,是侯府的大功臣。

在长平侯府里,祖父祖母最大,其次是我娘,再其次就是我娘养的狸花猫,名字叫喵喵。

喵喵除了我娘的话谁也不听,我娘很喜欢它,所以它敢踩在我爹头上。

再下面就是我爹和我五个哥哥了,用我娘的话说就是都是二傻子没必要分先后。

直到我出生,一跃成为了侯府地位最高的人。

祖父都会趴在地上让我骑大马,谁又能质疑我的地位呢?

2

我到两岁时走路都很少,不是在这个怀里就是在那个怀里。

还是我娘拍板决定,不能这么养孩子,都两岁了,走路还跌跌撞撞呢,那五个冬瓜两岁时都会跑了。

我娘下了死命令,每天抱我的时长不能超过三个时辰,剩下的时间想出去玩只能自己走。

这三个时辰大概就是我爹上朝前占用一刻钟,我娘每天分一个时辰,祖父祖母分一个时辰,我爹下朝也要分去半个时辰,剩下的三刻钟我五个哥哥分。

五个哥哥总是分不匀,每人都觉得另外的人多抱了。

我爹也总想凑一脚热闹。

直到我娘被烦的不行,直接分配他们一人一天才消停下来。

从我记事起,只觉得所有人都爱我,在这个环境直让我觉得我是世上最可爱的宝宝。

直到我六岁那年,父亲的好友成王带着成王世子来家里做客。

成王在我眼中也是一个很随和叔叔,每次来都会给我带礼物。

这次成王带了他的儿子,成王世子魏康和。

成王和我爹简直是两个极端,倒不是成王妃一直生女儿。

而是成王养不住孩子,魏世子上边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降生的时候都体弱多病,没养过周岁就去了。

后边成王再没有孩子,不光成王妃没有,成王府里的妾室更是不是在腹中流产就是很难受孕。

太医看过成王府的所有人,只能委婉的告诉成王,是他的小蝌蚪质量不好,不易令人受孕,怀孕的孩子也容易体弱多病。

成王只能认命的遣散了妾室们,打算和成王妃以后过继宗室的孩子。

没想到在我娘怀我的那年,成王带着成王妃前来拜访时,厨房上了一盘清蒸鲈鱼。

我娘和成王妃闻到味道都反胃想吐,直说让婢女赶紧拿走,赶紧找太医来看过才得知两个人都怀孕了。

我爹和我娘是单纯的欢喜,成王夫妇就是又惊又喜。

喜的是终于能有自己的孩子,惊的是害怕又是空欢喜一场。

成王妃看了看我娘,又看着我们家一地乱跑的孩子们,只觉得我娘是有福气之人。

和成王商量了后,请求在我家住一段时间,沾沾我娘的福气。

所以说我和魏康和在肚子里时是很亲近的,他娘和我娘经常一起待着。

成王妃这胎果然稳固了很多,太医来把脉时,每次都是好消息。

成王妃只觉得我娘和我都是她的福星。

直到快生产时,成王一家才回了府。

我和魏康和连呱呱坠地都是同一天。

不同的是,我出生时强壮有力,哭声都能传出长平侯府。

魏康和出生时哭声和小猫一样。

成王怕这个孩子也养不住,连夜进宫求了皇上,让魏康和能去慈光寺里疗养长大。

慈光寺是国寺,据说有龙气庇佑,除了圣上是不允许别的香客长住的。

成王一把鼻涕一把泪撒泼打滚的在陛下面前:“皇兄,臣弟没有子女缘,这辈子可能就这一个孩子,孩子没了臣弟也不活了。”

皇上无语的看着这个弟弟,从小就不按常理出牌,这么大的人了还能当众撒泼打滚,要不是一母同胞,真想打死算了。

扔给成王一张同意让魏世子成年前在慈光寺疗养的圣旨。

“赶紧滚!”

“嘿嘿,谢谢皇兄,要不皇兄再给赐个名,让孩子也沾沾皇兄的福气……”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个砚台飞来,成王赶紧躲过。

“那什么,叨扰皇兄了,臣弟这就告退了。”

皇上看着小跑出去的成王,抬手揉了揉额角,这个弟弟。

旁边的吴大伴上前为陛下收拾桌案,边收拾边道:“成王赤子之心呢。”

“要不是……”皇上话没说完,陷入了回忆,自己登基那年可谓是血雨腥风,虽然自己是太子名正言顺,但是上面还有一个优秀的哥哥,父皇实行权衡之术,闹的兄弟几个人人都觉得自己有机会。

下毒,暗杀层出不穷,这个弟弟也是帮自己挡了好几次,九死一生。

最后虽然自己成为了赢家,兄弟几个也死的就剩下他们二人。

所以皇上对成王是有一点愧疚的,总觉得成王没有孩子和之前为自己挡了太多有关系。

毕竟好几次太医都说,虽然解了毒还是会留下后遗症。

皇上叹了口气,罢了。

又叫吴大伴磨墨,提笔写了几个字让人送去成王府。

为成王的孩子赐了名。

“魏康和。”只愿这个孩子平安长大。

慈光寺现任的住持是陛下和成王的皇叔,身份贵重又有一手好医术。

不知道是慈光寺的龙气管了用,还是住持的医术确实高超。

魏康和虽然大病偶有,小病不断。也磕磕绊绊的长大了。

他六岁前从未出过慈光寺,六岁后多位太医诊断不会轻易夭折,成王才带着他稍微走动。

走动的第一站是去拜谢皇恩,第二站就是我家,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魏康和。

3

第一眼看见魏康和我就知道和他肯定不对付。

六岁的营养不良小豆芽,没我白,也没我可爱。

主要是说话还不好听,见到我第一句话居然是:“呀,好胖的妹妹。”

什么胖什么胖!

我这叫有福气!

“你是豆芽菜,而且我爹爹说过我比你早出生,你应该叫我姐姐。”

“姐姐?可是你比我矮呀,要不我勉强给你当哥哥好了。”

我爹和成王叔叔看见我们站在一起还很高兴,这两个孩子果然是有缘分,第一次见面就聊的挺好。

接下来的几年,魏康和也成了我家的常客,但是我一直就不喜欢他。

魏康和体弱,不能和我们一起踢毽子,也不能像我哥哥们一样带我玩,不能骑小马,就连吹一阵风都会咳嗽一场。

偏偏他还特别喜欢来我家。

成王夫妇担心魏康和成长中没有小伙伴又是在佛寺中长大,一个想不开再出了家,从魏康和体质好一点就带着他去找同僚好友家里年龄差不多的小孩们玩。

但是因为魏康和体质实在太废了,爱和他玩的小朋友很少,还有人偷偷的骂他病秧子。

我还见到过一次,魏康和被其余孩子排挤在外,没人和他玩还对着他偷偷指指点点。

身份在那里,肯定是受不了欺负,但是小孩子一个被排挤在一边看起来也可怜兮兮的,他居然也一言不发,光站着待着。

毕竟是熟人,看到可怜兮兮的魏康和,我走过去拉住他,告诉别人他是我罩着的。

我和他可不一样,我是孩子堆里最受欢迎的小孩,所有人都喜欢和我玩,我总有哥哥们帮我找的新的玩具,身边也总有一个或者多个哥哥和我在一起,谁都不敢欺负我。

我想我那会肯定和故事里的侠女一样,行侠仗义,保护弱小。

魏康和和孩子们玩不到一起的事成王夫妇也知道了。

他们减少了没必要的聚会,更多的还是带魏康和来我家找我和哥哥们玩。

我又不是那些没有礼貌的小鬼,虽然不喜欢,也会带他一起玩的,爹娘说过他很可怜,体质弱,又是客人,要帮助他的。

何况不得不承认魏康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小聪明的,能解开舅舅送的九连环,还能教会我。

夫子留的课业也能很快掌握,偶尔还能帮我写一下写不完的作业,嘿嘿。

能再嘴甜一点就好了,明明我是姐姐,还总是不叫姐姐,也不尊敬我,明明绿意给我梳的很好看的包包头,他非要捏一下,都散了不漂亮了!

还是讨厌!

4

院子里的石榴树的叶子绿了又黄,黄了又绿。

我都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它还是没什么变化,陪着那个在它身上玩耍的孩童长大,也注视着这座宅子里的人来人往。

“何宝珠,明日就是你的及笄礼了,过了明日就要议亲啦,你可有喜欢的人?”

我的好友顾依然问道,

“你羞不羞,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哪有我们自己挑的。”我脸红的回答,喜欢什么的,也太羞人了。

时光匆匆,明明感觉昨日还是无忧无虑的孩童,明日却就要及笄了。

大哥二哥三哥也都娶了嫂嫂,好友们也都有了归宿,顾依然比我大一些,前阵子办了及笄礼,听说就定了吏部尚书长房的小孙子。

“你可喜欢他?”我问顾依然,她自然知道我在说什么。

顾依然的脸红了红,“我娘带我见过他的,他,他很好。”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

其实在及笄之前我娘就已经在帮我寻摸京里的少年了,要门当户对也要看我的眼缘,所以看图册的时候也会带我一起,虽然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弄的京城适龄男子册。

一直没有选好的原因也很简单,爹娘觉得没人能配的上我(捂脸)。

丞相家二房的孙子有才华,年纪轻轻已中了举人,进士也不是不可得之物,但是丞相家后院太乱,这一辈嫡庶子弟都超过了双手之数,听说还有什么青梅表妹住在家中,不行不行。

礼部尚书家的二子长相颇好,但是听说年纪轻轻就不光有了通房,还出没烟花之地。

太常寺卿的小儿子倒是没听说有什么通房和知己,但是他家重男轻女出了名,别人家想要儿子也没有作贱女儿的,他家的女孩在家简直和婢子地位差不多,听说还送女儿去给别家做妾呢,家风太差,做他家的媳妇能有什么好。

其余各家都能挑出点问题。

册子上还看到了魏康和,上书「成王世子魏康和,年十五。而年少体弱多病,如今不详。」

魏康和十岁那年,由慈光寺住持带去番邦治疗,那边据说有疗养身体的灵泉,雪国的天山雪莲也能治疗先天不足之人,但是雪莲出了雪山会失去药性,只能魏康和前往求药。

他多年不在京里,对他的消息记载少之又少,要不是也要到说亲的年纪,册子上都不见得会有他。

想起魏康和,也多年未见他了,小时候的喜恶这会说起来都是儿时回忆,如今说起来,也只愿他求药成功,平安归来。

及笄礼当天,我娘请了平阳侯府的老夫人来为我梳头加笄,她是真正有福气之人,四代同堂。

「今月吉日 始加元服

弃尔幼志 顺尔成德

寿考惟祺 介尔景福」

及笄礼结束后,父亲为我取字舒宁。

愿我往后余生也舒乐安宁。

晚上吃饭时兄长们和父亲饮了些酒,还抱头痛哭了一场,因为觉得我及笄后就要准备找婆家了,在一起嘀嘀咕咕选了半天,觉得实在找不到无比满意的人,决定养我一辈子算了。

我和嫂嫂们都觉得很无语。

我娘看着几个醉鬼直翻白眼,让家丁把他们几个拖到一个屋,每人灌了一碗醒酒汤就让他们自生自灭了。

嫂嫂们也没有把哥哥带回屋的打算,和我聊了会天就各自欢欢喜喜的回屋了。

今晚和娘一起睡的,母亲亲自帮我卸了钗环:“我儿真的是长大了。”

铜镜中的母亲眼睛似乎含着泪光,看不清也道不明。

5

及笄后的日子也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参加宴会增多,母亲会偶尔叫我看一些小册子。

我们这样的女子,家里舍不得没有定亲想多留两年的也有,所以也不是很着急。

一家有女百家求,总要好好挑挑的。

直到那天,京城局势忽然紧张了起来,不知哪里吹来的风说丰国与雪国合谋,大军压境了我国的西北方。

这两年天灾确实不少,雪国那边本来就冷,粮食基本靠丰国的出口,

丰国今年又是大旱,这两国又都与我国相邻,要打仗的消息都传到了京城,绝不是空穴来风。

父亲每次上朝回来都脸色凝重,我们家本就是武将起家,曾祖父当年与开国皇帝一起打的江山,父亲又曾为皇家肃清边疆,才有了我们家位置的稳固和我十几年的荣华安稳。

我从记事起父亲就是在家的,祖父偶尔会和我说起父亲曾是守卫边疆的大将军,受过一次几乎致命的伤才卸甲归家荣养。

之前曾祖父挣来的爵位本只能传承三代,第三代就要降爵传位,也就是我父亲和哥哥之后的侄子要袭爵长平侯府就要降为长平伯府。

是父亲差点丢了命才又为我家拼来了三代的富贵。

如今京城风起,所有的武将世家都动了起来,我家也不例外,我和我的五个哥哥从小也都是习武的,我大哥武艺最好,三哥武艺最差,但是三哥是我五个哥哥中最聪明的一个。

小时候哥哥们闯祸了被罚跪祠堂,一般只有三哥会幸免于难。明明坏事都是一起做的,有时候三哥还是出主意的那个,偏偏都抓不住三哥的错处。

但是三哥也会去陪着跪祠堂,用他的话「一家兄弟,自要有有福同享 有难同当」。

所以虽然三哥非长非幼确是我们家最有话语权的小辈。

本来这个话语权应该是大哥的,但是大哥实在是……人家要哄他的东西,他都要过几天才能反应过来,太容易轻信他人。还好他的拳头够硬,家里兄弟又多,加上有三哥在旁看顾,他才受不了欺负。

听娘说在三哥上学堂之前,大哥和二哥经常被人哄着拿家里的好东西换一些破烂回家,三哥上了学堂后发现了总忽悠大哥二哥的几个人,设计了一番才把之前的东西拿回家几件,更多的也就丢失了,只得揍了他们一顿泄愤。

“父亲,是不是陛下有意让您带兵平乱?”三哥问。

父亲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看出来了啊。”

“不是看出来的,京城武将不少,各有职责的偏多,小将们又做不得主帅,您这十几年修养,太医前两天还专门过府为您诊了平安脉,说您身体已然康健,西北边境的林将军又是您的旧部,再没有比您更适合的人了。”

三哥给父亲倒了一杯茶:“我和您一起去,我已经向上官递交了辞呈,已经批复了。”

“逆子!谁允许你自作主张!”

父亲挥开面前的茶杯骂道。

三哥跪在了父亲的案前道:“您愿意带上我,我就和大军一起去,不愿意带上我,我就自己去,您做决定吧。”

父亲听了三哥的话气的指着他说不出话。

门忽然被推开,一二三四个冬瓜滚进来齐齐的跪在父亲面前。

“爹,我们也去!”

二哥看见今天父亲下了朝没有进内院直接进了前院的书房,过了一会又看见三哥走了进去,下人们还都被赶出来。

正好大哥也没当值,就叫上大哥打算去听听他们神神秘秘的准备说什么。

四哥五哥是来找父亲时看到大哥二哥趴在门边偷听,也有样学样的趴在门边。

没成想居然听到了父亲要领兵平乱的消息。

“都是逆子!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全家男丁全部上战场?你们的妻儿不要了?你们的母亲妹妹怎么办?”

“那我们也不能看着您独自前去!”大哥说到,“我已有两个儿子,至于婉娘……只能对不起她了。”

不知道在书房具体是如何商量的,最后圣旨下来,命我父亲,大哥,三哥领兵平乱,父亲是主帅,两个哥哥为副将。

送他们出征时是个阴天,不见太阳又带着一丝沉闷。

父亲看着母亲道:“悦娘,辛苦你了。”又拍了拍二哥的肩,让他照顾好家里。

大哥和大嫂应该是提前商量过,大嫂是个大气明媚的女子,脸上永远带着笑意,今日也是双眼红肿,捏着帕子定定的看着大哥。

大哥拍了拍大嫂的手,安抚她道:“等我回来。”

驾——

看着大军的行迹在街角消失,门口忽然显的有些寂静无声,大家都没有哭,送武将上战场哭是不吉利的,我们要等着他们平安归来。

“回吧。”母亲道。

父亲大哥和三哥走后,府中便飘起了檀香。

家中女眷也成了寺庙中的常客,惟愿远方的人平安。

6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无波。

直到那天母亲得到了消息。

不知道圣上是为了奖赏还是拉拢,似乎要为我与三皇子赐婚。

三皇子是珍妃所出,虽是非嫡非长,但珍妃母家是江南大族。

如今圣上可能是上了年纪,也像先帝一样开始忌惮起成了年的儿子,尤其是太子。

因为圣上受非长所害,吸取教训,如今的太子既是嫡出又是长子,在朝中声望很高。

但是陛下还在位,太子声望太高并不是什么好事。

前阵子太子母家被弹劾侵占良田,太子刚被罚了三个月的月俸,让在家思过,在工部的差事也被夺了。

二皇子最近正春风得意。

而三皇子本就是母家比较强势的皇子之一,我父如今又有兵权,我要是被赐婚给了三皇子,简直就是趟进了一滩浑水中。

圣旨未下,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母亲又拿出了那本小册子,本是在家礼佛已经很少参加的宴会,这次又走动了起来。

有一天,母亲忽然问我:“宝珠,你可记得魏康和?”

“魏康和?他回来了吗?”想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我问母亲。

“你不知道吗?你及笄他还送了礼物来呢。雪国扰边的消息也是他送回来的,他在雪国治疗时就发现丰国粮食已经供不上雪国了,他求雪莲入药都是拿的粮食交换,他发现丰国皇室成员多次出使雪国,又发现雪国在偷偷的征兵,赶紧回来报信的。”母亲回道。

“礼物太多了,收进库房了,也不知道他回来,没让下人把他的也留出来,除了吩咐过留下几个亲朋好友送的,别的我都没看。”

“你呀,我前阵子见过他一面,他已经大好了,听说还领了步军副指挥一职,真正的简在帝心,他的母亲有意为他求娶你。”

魏康和啊,多年未见,对他的印象还在他去求药时来向我告别的那一面,说了什么来着。

好像是“等我回来,宝珠。”后面好像还有听不清的低声呢喃。

当时我只在意他又叫我的名字不叫姐姐。

也没有想到,他去求药,会一走五年之久,五年间也有书信来往,但是不多,托他的福,虽然没有去过雪国,也仿佛去神游过一般。

因为寄信不方便,每次收到的信都是厚厚的一摞。

他说雪国天气寒冷,一年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不下雪。

雪国人的酿酒技术颇好,寄了酒给我的父亲兄长。

因为雪国的天气冷,毛皮质量上乘又便宜,包裹里的银狐裘是给我的。

他说雪国的天气虽然寒冷,但人们都热情好客,节日也很多,人们经常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雪国人们还喜欢聚在一起吃锅子,放上这边独有的菌子,也别有一番风味。

有时候也会写,雪国的女性实在太过热情,让他很是苦恼。

每次寄来的信里还会夹杂着他画的画,是他介绍的各种的配图。

回信他也会请求让我作画过去,画他的母妃,我的哥哥们,母亲的喵喵,还有我。

“他母亲为他求娶我?”我问母亲。

“对,他母亲说他心悦你已久,还好这次回来赶上了,本是你及笄就有透过口风的,但你父兄总觉得他小时候身体那样的差,怕耽误你,没有同意,本就不着急,再多看一看,娘上次去成王府有见过他,他确实看着大好了,身体也健壮了不少,他娘还让太医当着娘的面为他诊了脉,已不是之前那样多病之相了。”母亲喝了口茶又接着道,“娘想了想,他也是个好归宿,成王府后院干净,成王妃喜欢你,你们两个又从小认识,他又是陛下的亲侄子,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我想了想,嫁给魏康和吗,虽然没有想过,但好像也不是特别排斥。

“母亲,我想见他一面。”

可能是母亲给递了消息,第二天成王妃就带着魏康和上门来拜访。

母亲在院子里准备了赏花小宴。

多年不见魏康和,他长高了很多,明明走之前只比我高一点点,现在我估摸着只到他肩膀了。

他眉眼清俊,鼻梁高挺,皮肤白皙。

身着一件绣金松蓝长袍,玄色束腰,上挂白玉玲珑腰佩。

果然不似小时候瘦弱,身姿挺拔,站在他母亲旁边像一棵小松树。

看见我过来,挑起一抹微笑,眼神中似有万千星辰。

“宝珠……姐姐,好久不见。”他行了一礼。

听到他这声姐姐,我脸红了红,忙还了一礼,又向成王妃见了礼。

这厮,之前从未叫过姐姐,都是叫我的名字,这个时候忽然这样,不知道是何居心。

想到这里,我脸更红了,成王妃拉着我的手和我母亲不住的夸我,听的我都不好意思。

想到他在旁边听着,只觉得如坐针毡,不如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母亲看到我这个样子,大发慈悲的让我们先去院子凉亭自己玩,等饭食好了再过来。

我找了一个亭子坐下,丫鬟们端来了茶盏与各种小食,又燃起了驱蚊香。

我看到魏康和信步走来,便让丫鬟们都退去亭子下方守着,只留下了我的大丫鬟绿意。

魏康和没有带小厮,走进亭子,倒是一点都不见外的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你……”

“我……”

“你先说。”

“你先说。”

我们两个同时开口,都笑起来,倒是打破了略有些尴尬的气氛。

坐在亭中的石墩上,我问道:“你是因为听说了三皇子的事吧,想帮我也没必要搭上自己的一生。”

“不,我心悦你。”魏康和郑重的说。

太直接了吧。

他这样,我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脸上升起热意,“你、你不知羞耻。”

“我不知道什么羞耻,我爱慕你多年,我知道你在家从未受过委屈,你嫁给我,我在此发誓,绝不会辜负你,我身体也大好了,不会耽误你,我没有通房也不会纳妾,愿与卿一生一世一双人。你、你可愿意?”

听他说这些话,我脸上热意更甚,偷眼看他,发现他虽然看着镇定,握着茶杯的手却在微微发抖,耳朵也红红的。

我忽然就镇定了些许。

“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我轻声说。

他听了脸上露出狂喜之色,“那我明天就让我母亲请媒人来。”

7

晚上时母亲问我:“可见过了那魏家小子?”

想起魏康和,脸上又涌上羞意。

“见过了。”

“那你可愿意?”

“父母之命,母亲觉得他好,我就愿意。”

“你呀你呀……”

母亲用手点点我的额头,露出温和的笑。

第二天成王府便托了媒人上门,两方交换了信物,向外传出消息。

说我与成王世子魏康和从小就有婚约,因为魏康和的身体不好,一直没有宣扬,如今身体大好了才开始商定亲事。

不知道成王是如何和陛下说的,宫里还有公公带来了陛下的口谕与赏赐,说我与魏康和天作之合。

母亲这才放下了心。

订婚后也没有立即成婚的,何况我上面还有两个哥哥未成婚,两家商议后决定再留两年,两年后再成婚,到时候边境也不太紧张了,哥哥和爹爹没准也能回来。

商议完的当晚我就收到了魏康和的信,信中满是哀怨,不满成婚时间居然拖的这么晚。

「我愿与卿朝朝暮暮,

奈何还需等待两载,

度日如年啊度日如年。」

真是有些不想理他。

从定亲后,我和魏康和的书信来往也增多,他也总会往府里送一些小东西。

有女儿家的胭脂饰品,还有一些奇巧的小物件。

成王妃来府中时他会跟着,成王妃不来时他也会打着找我哥哥切磋的名义前来。

每次来都想办法偷偷的见我一面,有时候被我哥哥们发现了,还会得到一顿胖揍。

但是他下次依旧还会如此。

日子在吵吵闹闹中过去。

我的父兄也走了有一年之久,去年过年都没有回来,只有我和娘还有三个哥哥并嫂嫂侄儿们吃了年夜饭,年前也让家丁们送了东西去边关,愿战争早日结束,父兄们早日归家。

今年的天气反常的炎热,据母亲说,开春种下的庄稼有很多都没能成活。

“今年不是个好年头啊。”母亲从庄子上报上来今年收成可能会不好时就开始囤粮,不光要顾着自家,还要想着边关的父兄。

果然母亲有先见之明,去年庄稼的收成就不好,北方干旱,南方多水,朝廷已经开了多个赈灾粮仓,都等着今年能有个好收成。

可是今年又反过来了,南方炎热干旱,北方还好一点。听说南方多地都已经乱起来了,没有水,百姓们没有粮食吃,只能离家逃荒。

京城的局势也不是特别好,当今陛下子嗣不丰,只有三个皇子。

太子和二皇子斗的如火朝天,三皇子也在旁边等着分一杯羹。

尤其是这两年天公不作美,民间很多传言,甚至有说是太子无德,惹怒上天,让百姓没了活路。

朝堂也渐渐有了废太子的声音,最可怕的是陛下也不制止,更让其余皇子觉得自己有了机会。

母亲已经很少让我们出门了,京城各家都紧闭门户,生怕遭了无妄之灾。

二哥目前在金吾卫担任中郎将,说圣上的身体似有不好,京城也多了很多不明之人,让家人注意,让管家吩咐家丁小厮们注意家里附近是否有可疑人物,出门采买也要小心。

母亲当机立断让庄子秘密送来各种物资,家里小厮也结伴分批出去,少量多次不引人注意的采买一切必须之物。

四哥五哥也带着家丁们操练起来。

风雨欲来风满楼。

只是谁也没想到,风雨会来的如此之快,还先刮倒了我的家。

8

这天,边关传来八百里急报,雪国丰国大军压境,我国大败,何将军战死,我军退后一城,三十万大军十不存一。

众人这才得知,边关物资短缺,京城竟只给过一次补给,消息也送不过来。

报信人九死一生的进了京,派出来了三十位报信人,只有这一位成功送来了消息。

“陛下,小人作祟,国不将存,何将军死的冤枉!”报信人说完后,一头撞死在了大殿上。

消息很快传了回来,听到爹战死的消息,娘伤心过度晕了过去,府里顿时哭声一片,我只觉得是在梦中一般,如果这是噩梦,希望我能早点醒过来。

耳朵像是一下就听不到了声音,浑浑噩噩的跟着人们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意识。

迷迷糊糊间只听有人在我耳边喊:“宝珠,宝珠……”

“爹——”我猛的大哭出声。

耳边都是哭声,府中各处已经挂上了白绫。

母亲还未醒来,大嫂在主持大局。

叫醒我的是魏康和,他拥着我拍着我的后背说:“哭吧宝珠,哭吧。”

他的声音也带着哭腔。

我的父亲,我站在他肩膀上长大,他都没有看到我出嫁,他再也看不到我了。

“娘……”我从床上挣扎着下来。

魏康和和绿意一起扶着我去了母亲床边,二嫂在照顾母亲。

祖父祖母知道了消息也都昏了过去。

三嫂在照顾祖父祖母。

府中大乱,人心惶惶。

我坐在母亲旁边的脚踏上,看着母亲苍白的面容,紧闭的双眼,心中的害怕一层多过一层。

“娘……”我拿起母亲的手贴在脸上,母亲的手透着凉意,眼泪滴在手上,母亲的手好像动了动。

“娘……”我坐起来看着母亲。

母亲终于睁开了眼睛。

“我儿……”

“夫人醒了,夫人醒了。”屋里丫鬟忙出去禀报。

“娘”,二嫂过来和我一起扶起母亲。

“把你二哥叫进来。”

我吩咐丫鬟去叫二哥,二哥今天是当值的,不知道有没有赶到家中,嘱咐丫鬟二哥如果还没回来就把四哥五哥叫过来。

没一会小丫鬟跑进来,跪地磕头道:“二爷还没有回来,四爷,四爷去边关了,五爷被关起来了。”

母亲一惊。

大嫂跟在身后进来,跪在母亲身前。

“儿媳无用,四弟五弟得到消息说要去迎公公回家,只拦住了五弟,四弟跑了。”大嫂边说边落下泪来。

母亲看着大嫂红肿的双眼,知道他心中也担心大哥,还要操持府内,已是不易。

母亲闭了闭眼,吩咐下去,“多派几个人追上四爷,保护好四爷。”

母亲身边的大丫鬟默默退出去。

母亲又看向大嫂,“不怪你,你也别太伤心,老大他们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9

到了夜间,二哥才回来,众人都还没入睡。

府内气氛沉重,一片素白。

二哥回来后先到母亲身前赔罪,“儿子不孝,没有立刻赶回来,陛下听闻了边关的消息大怒,让顺天府尹和大理寺联手彻查,京城要乱了,母亲要紧闭门户,不要让任何人进府,儿子已经请好了假,儿去迎父亲回家。”二哥跪在母亲身前,边说边泣不成声。

“你四弟已经去了。”

“胡闹,谁让他去的,外边本就不太平,从京城到边关又路远,他武艺本就一般,怎么能让他去。”二哥厉声道。

“他自己跑的,没拦住。”母亲像是一下就苍老了十岁般。

二哥站起来在屋子里踱步,他想去追老四,又怕老五护不住这一屋子的老弱妇孺。

门外有小厮进来禀报,成王夫妇来了。

母亲皱了皱眉,他们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到了外门厅,看见在等候的成王夫妇和他们带来的一众下人吓了一跳,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成王妃见到母亲忙上来拉住母亲的手道:“姐姐要节哀,保重自己的身体,这一大家子还要指望你呢。”

又指着带来的人说,“我家逆子不放心你们,让我和他爹带着府里所有人来叨扰一阵,给我们一个小院子就行,我们也认识多年了,不用招待我们,我们带来的家丁和护卫就都编入你们家,听你们的指挥。”

成王足足带来了千人之数,大多数都是身强体壮的护卫,丫鬟婆子来的很少,据成王妃说府里不重要的丫鬟婆子都放去了庄子上,几个庄子和在了一起,也留下了人守卫。

府中本不足的武装力量一下壮大,还分了百人去追四哥。

刚好二哥在家,府中护卫都交由他统领。

10

京城果然乱了起来,夜晚的梆子声都不再响起,传来的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打杀声。

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厮有的回来了有的没回来。

回来的小厮哆哆嗦嗦的说:“乱起来了,城内来了一伙流民,见人就杀,见家就砸,咱们巷子里刘侍郎家都被撞开了,人们都疯了。”

二哥擦了擦手上拿着的长刀。

“流民,哼,白天流民才走到青阳县,晚上就进京了,还专杀支持太子的人家。”二哥环视了一圈四周高声道。“儿郎们,都警戒起来了。”

虽然自家没有站队,不是太子党,但谁又知道外边现在有几方的人马。

何况如今父亲战死,免不了有对魏家军有想法的。

果不其然,二哥的话音刚落,府外就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和嘈杂的说话声。

像是一群人聚集在府外商量着什么。

府内外院中挤满了健壮的护卫,人人手持火把,倒是把黑夜驱散,让人觉出一分安心。

二哥让五哥带着一群人去守后门,几个护卫长分别带人守住几个下人出入的角门,墙根隔几步也放一个人,怕有贼人摸黑翻墙进来。

女眷们都在内院的正厅,屋外守着拿着棍棒的健壮婆子和成王府最精锐的护卫。

魏康和带领着一群人在院内巡视,有鬼鬼祟祟不在屋内者直接绑起来容后再审。

门外嘈杂声渐落,似是商量出了什么章程,脚步声似有远去。

但是二哥并没有放下心,反而更紧张起来,总有不祥的预感环绕心头。

咚——,大门传来被撞击的声音。

来了!

府外墙上瞬间搭起了数个梯子,无数的人从梯子上爬上想要进入府内。

“射——”二哥发令,弓箭手们拉满弓弦,弓箭向着墙头上的人射去。

数不清的人被射落,又有新的人爬上来。

“第一队,冲!”府内早就准备好了长矛,墙头上的人被箭射中的居多,没被箭射中的也被矛戳了下去,临散的几个好运者进了府内也被二哥带人击杀。

外边的人还不想放弃,依旧在撞门,二哥指挥着小厮不断搬东西挡门。

墙头上的人越来越少。

目前看是守住了,但是心头的不安却没有消退。

侧面忽起火光,众人齐齐转头,二哥咬了咬牙,“这些人,居然放火烧府。”

火光不止一处。

二哥只得交代人们守好前门,招呼众人去取水灭火,又带着人跑去火光最大处,那是府中旧宅,一旦烧毁,府内便有了缺口。

二哥到时,火势已经无力回天。天气太过干燥,贼人又浇了火油,火起的又大又猛。

内院众人也看到了这冲天的火光,各个面色凝重。

母亲带着丫鬟们收拾东西,让众人换上了轻便的衣物。又给每人身上都装上了银两和吃食。

母亲对着成王夫妇道:“对不住你们,受到我们的连累,要是真的守不住了,就让护卫护送你们走。”

成王摇了摇头道,“何出此言,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今各处都不太平,就算我们在成王府也不见得能逃过。”

魏康和已经巡视完了内院,站在我的身边偷偷的握住我的手对我说:“别怕。”

11

大火烧了一夜,有不少的贼人闯了进来又被击杀,摸到后院的也有,但贼人似没想到后院也有护卫,漏网之鱼,不成气候。

外边打杀声渐弱,东方欲晓时贼人发起了最后一波猛攻,大门已被撞开,二哥和五哥边战边退,魏康和也带着人一起迎敌。

我从小也跟着哥哥们练习过武艺,如今生死关头,哪有躲在身后的道理。

母亲拉着我的手哭着对我摇头。

可是母亲啊,如今躲在这里,若是兄长们挡不住,我们又能有什么好下场,还不如博一博,总不会后悔。

但是我也是知道自己斤两的,只在后排与婆子护卫斩杀漏网之人,无脑的冲到前排的话,哥哥们肯定会优先保护我,这可不是我想看到的。

手起刀落,我看着刀上的鲜血并不感到害怕,只有愤怒,他们想踏破的我的家,那就先杀死我,再杀死我们所有人。

总算撑到了巷子口传来整齐划一的踢踏声,有禁卫军来了。

贼人不甘心的看了眼府内,终还是撤走了。

此战伤亡惨重,若不是有成王府带人来支援,必是守不住的。

受此大恩,母亲让家里所有人对成王夫妇行了礼。

家里变故实在太多,如今就算想报答也是有心无力。

禁卫军走进侯府,看到遍地的血迹与尸体,心里一惊,难不成长平侯府也?

直到看到府内众人平安无事才松了一口气。

昨夜死伤无数,二哥和五哥都负了伤,如今正在包扎,五哥最是惊险,被贼人一刀劈在胸前,还好后退了一步又穿了护甲,否则非得有一个开膛破肚的下场。

魏康和被自己护卫护着,倒是没怎么受伤,看到禁卫军来,又是熟人,忙上前问道:“宫内情况如何?”

“昨夜太子殁了。”前来的禁军头领偷偷的说,“陛下喝了皇后递的茶后昏迷了,宫内大乱,太子深夜进了宫想要逼宫,没成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二皇子早集结了一群人把支持太子的人全杀了,后边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陛下醒了,太子死了,二皇子逃往南边,那边其实早有反贼,与二皇子勾结在一起的,之前没让消息传入京,这不是二皇子跑了,又有脚程快的流民到了城外,这才有了消息,等着吧,这事还没完呢。”

12

母亲和嫂嫂们指挥着下人收拾府内残局,记录死伤,吩咐人去请几个大夫来。又清扫归置,冲刷血迹,记录物件损毁。

众人都是一夜未睡,担心害怕了整夜,这个时候都是疲劳不已。

母亲坐在堂上听着汇报,忽听外边惊叫声传来,“又怎么啦?可是贼人又回来了。”

“不是贼人,夫人,老太爷……老太爷和老夫人去了。”

祖母身边的王嬷嬷哭喊道。

“什么!”母亲惊的站起来,“怎么回事!难不成贼人进了老太爷和老夫人的院子?”

“不是贼人,是老太爷和老夫人伤心过度,今夜又遇此事,没有撑住。”王嬷嬷继续道。

祖父祖母听到父亲战死的消息便伤心过度晕倒了。

今夜有贼人突袭,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内院的正厅,但大夫说祖父祖母实在不适合挪动。

便让祖父祖母在自己院子里,不点烛火,派人看护。

虽有大夫护卫守着,天色太黑众人听着喊杀声还是又惊又惧,中途祖父祖母醒来,看到侯府冲天的火光,以为府内出了意外,一口气没有上来,众人也没有办法,只能拿衣物布匹遮住窗户,点起烛火为祖父祖母施针抢救。

可还是回天乏术,贼人退去了,祖父祖母却也没了。

这天在后世被称为史中之乱。

而我,我在失去了如山般挡在我身前的父亲后又失去了疼爱我的祖父祖母。

13

母亲的身体晃了晃,强撑着才能立住。

逝者已逝 生者如斯。

家中终于被收拾的有了样子,外出打探消息的人也回来了。

昨夜太多人家遭了无妄之灾。

贼人癫狂,很多没有守住的人家甚至被灭了门。

听着小厮汇报,我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长平侯府」,无一人生还。

那里有我的好友顾依然,她下月就要成亲了。

真是皇权相争,白骨铺路。

后来我才知道,顾依然的未婚夫也死在了这一天,他在京城之乱初始时想要去找他的未婚妻,路上逃跑的人众多,运气好的话本会无事,可惜运气不好,正好碰到贼匪,送了命。

我强撑着听着小厮汇报完,便没有了意识,也不知道是睡了过去还是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

府中已经重新挂上白绫,父亲的尸首还未迎回,厅内就又多了两具。

京中的棺材铺都要忙不过来,存货都被打扫一空。

祖父祖母上了年纪,是早为自己打好了棺椁的。

父亲的棺椁只有另找匠人加急来做。

长平侯府一下去了三位主子,府内气氛沉重。

众人聚在一起,商量着出路。

京城如今局势不好,南方有反贼野心勃勃,北方又有雪国丰国虎视眈眈。

据成王所说,陛下身体确实不好,如今这遭过去,还不知道如今如何。

所以在看到禁卫军后,成王便进了宫。

“北上吧。”母亲头上戴着白色的额带,身穿白色麻衣,看着我们道。“等把你们祖父祖母下葬后,我们就北上吧,去找大郎和三郎。”

家里顿时一片哗然,家中所有产业都在京城,怎么就到了要背井离乡的地步呢?

众人正在商议时,有下人进来禀告,成王回来了。

母亲抬了抬手,众人止住话。

等着成王进来,众人忙围上去问宫内情况。

成王面色苍白,眼中似有泪意:“逃吧,陛下、陛下应该是出事了。”

成王说着自己进宫的见闻。

成王进了宫后并没有见到陛下,连陛下身边的吴大伴都没见到。

求见陛下,宫人说陛下因为太子和二皇子的事太过伤心病情加重,已不能见人。

求见皇后娘娘,宫人说皇后娘娘因为给陛下下药的事已被赐死了。

所以宫人只带着成王见了三皇子。

成王见到三皇子才感觉到不对,他太兴奋了。

像是筹备了多年的夙愿终于实现了一样。

成王说想见一面吴大伴,问一问陛下的情况。

三皇子说吴大伴在昨夜为了保护陛下已经去了,可是带着成王进来的宫人明明说吴大伴在照顾陛下。

谁在说谎?

成王感觉后背寒意顿生。

三皇子说陛下已经传位于他,还意图让成王做个见证。

没有见到陛下,成王哪里肯做这个见证。

三皇子看到成王不肯,没有逼迫,却提起了世子魏康和和我的亲事。

“皇叔,您的儿子和长平侯府嫡女还没有成亲吧,记得当年,父皇是想把长平侯嫡女许配给我的,她差点就是我的妻了,昨晚听说长平侯府也遭了匪难,不知道他们可安好啊。”三皇子笑眯眯的道。

成王猛的抬头看向三皇子,正好没有错过三皇子脸上带着恶意的笑。

“既然见不到陛下,臣便告退了。”

三皇子倒是没有阻拦。

成王自小在宫内长大,甩开宫人独自行走也是轻而易举。

宫内的密道四通八达,有些三皇子可能都不知道,但是成王却是知道的。

成王辗转到了乾清宫,在一处偏僻的宫室正要上去时,没想到听到了吴大伴的声音。

“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你们不得好死。”吴大伴声音沙哑的嘶吼道。

“省省吧,吴公公,父皇已经去了,大哥没了,二哥叛逃,这皇位就该是我的,你说出玉玺的位置,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三皇子道。

“呸——”

“你这阉人!”

咻——啪——

殿中只剩下鞭子抽打的声音。

成王靠在地道的墙上,不敢发出声音。

什么叫父皇已经去了。

皇兄……没了?

成王试着喉间有腥甜涌上,口里竟溢出一抹嫣红。

因为怕发出声音,只能死死的咬住牙关慢慢的退出去。

14

“逃吧,如今宫内是三皇子主事,因为赐婚之事,我们早就得罪了他,昨晚的人应该也有三皇子的手笔,他如今还未掌权就已如此,若是等他登上皇位,我等还有活路?”成王对着众人道。

母亲当下下定了决心,我们北上!

昨夜已经收拾过东西,除了粮食和水,大件的东西都不必带。

带上家中部分现银,银票以及各种地契。

实在带不走的分批埋在地下,藏进隐秘的地窖。

总不能便宜了贼人。

下人们昨夜轻伤能走者跟随,重伤需要疗养者先去庄子上,等着能走了再去跟上大部队。

二哥清点了下能走的人口,护卫大概还剩八百人,大多数是成王府的私兵。

小厮四十人,丫鬟婆子八十人,侯府众管事十人。

人数太多,为了不引人注目,二哥让大部分人携带着物资分批出城。

二哥去城门口看过,如今城内虽说是戒严,但更多人更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还没有章程。

出城的人也多,分批出城,并不太显眼。

“只能趁着今日了,等着二皇子彻底掌了权,要再出城就麻烦了。”二哥心想。

母亲已经带着下人们整理好了东西。

祖父祖母也已经整理好入了棺。

母亲带着我和哥哥嫂嫂们一起给祖父祖母跪拜赔罪后大喊一声:起灵!

早准备好的护卫们抬起棺椁向城外走去。

众人早已经换好了麻衣,整齐的跟在棺椁后面。

祖父祖母的墓地也是早就修建好的,他们上了年纪,怕自己出什么意外来不及准备,没想到一语成谶。

埋葬好了祖父祖母,又磕了头。

头顶有乌鸦飞过,它停留在树枝上,发出哑哑的叫声,衬着哭泣的众人,显出几分凄凉。

没办法带祖父祖母走,又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众人心中都有些迷茫,不知前路如何。

离开墓地后找到大部队,成王已经清点好了人数。

成王夫妇是随着人群出城的,魏康和陪着我给祖父祖母磕了头。

车马聚集到一起,开始出发。

二哥已经提前让一小队人加急赶路去通知大哥和追寻四哥。

“走吧”,二哥回头看了看,聚集的地方已经看不到城,只能看到一望无际的田地,高温和干旱让土地变的坚硬,庄稼变得卷曲,农人们依旧努力挽救着庄稼,从远处还有水的河里挑水灌溉。

可是脚程快的流民已经到了,饿了许久的人哪还顾得上那么多,他们吃草根吃树皮,吃没熟的庄稼。

田地里有哭声有纷争,有血液灌溉进庄稼地。

天下要乱了,“走吧”,二哥收回了目光。

今年天气反常,南方干涸,北地虽然比不上从前,但也能生存,魏家军又在北方,总能有我们的一线生机。

15

北上的路上也不太平,如今日子不好过,山间总有山匪出没。

但是没有胆大的敢来招惹我们的队伍,反而为了补给,二哥带着人抄了几个匪寨。

没想到收获颇丰,粮食不嫌多,路上听说哪里有贼匪就带着人上去晃一圈,反正都是乌合之众,顺手的事。

恶贯满盈的直接杀掉,无辜的人想回家的放回家,不想回家的就打散编入队伍,队伍人也越来越多了。

后来不知道哪里的消息传出去,说魏家军在路上征兵,甚至有儿郎专门来投靠。

众人商量了一下,觉得也不是坏事,稍微考教一下也就收下了。

打散编入各个小队,老人带新人,发现有好吃懒做之人就赶出去。

有坏心的不轨之徒就直接杀掉。

乱世人命如草芥,与其让坏人再去祸害别人,不如给他个痛快。

队伍没有进城,全靠路上的匪寨补充物资,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其实之前路过城池是进去的,众人总要休整,走城内也会近很多。

进城前让机灵的小厮先分批进城打听时。

发现虽然城内没有通缉长平侯府的消息,但是城门口看到有大队人马经过,马上有人跑走禀告,城内官员还会外出亲迎,态度明显就不对。

队伍并没有打着任何旗子,城内怎么会知道是长平侯府的队伍呢,甚至还说要拜见成王殿下。

二哥傻乎乎的看到有人来迎还很高兴,我和母亲对视一眼,只能我让人去拉回二哥,母亲前去准备交涉。

能不动手还是不动手的好。

走到队伍前方,却见到魏康和已经拉住了二哥,在和前来迎接的官员们套话了。

成王世子的地位在那里摆着,前来迎接的官员也不敢太放肆,只能说城内已经准备好了佳肴美酒为我们接风洗尘。

前来迎接的官员姓金,是一府知州,很会说话,差点忽悠了我二哥去。

魏康和道:“金大人,我们进城吃酒,队伍该如何呢。”

金大人笑眯眯的,脸上尽是谄媚之色:“府内自然是为各位都准备了食宿,知府大人要不是事忙,也是要来迎的,望世子爷不要怪罪,快快随我等进城吧。”

魏康和抱拳道:“辛苦诸位大人,我去通知车内众人,行李太多,带的丫鬟小厮又太少,还得整理一下,望各位大人稍等。”

魏康和观察着诸人的脸色,每个人脸上都没有意外之色,好像侯府与成王府中带着女眷出行,带少量的丫鬟小厮是很正常的事情一般。

魏康和笑了笑,调转马头走到我的马车前道:“宝珠,城内知府已经在等了,休整一下我们进城吃酒。”

“知道了”。我轻轻把帘子撩起一条缝答道。

等看到跟着魏康和的人退回去禀告,我与母亲拉着一脸懵逼的二哥才开始下车通知,让前方做出休整准备进城之态,但要提高警惕,中间物资车调转好马头,后方准备好开路领路,等着听令准备疾行离开。

前方魏康和还在交涉,城门口官员看到队伍已经松散,很多人下马已经准备牵马进城,放下了心。

魏康和看着城墙上的队伍退去,看着金大人嘴角已经露出嘲讽之色,看着已经有官员回去回禀。

是时候了。

魏康和一声令下,顿时想起了长长的哨音,是撤退的意思,众人早已准备好,立时上马就走,哨音传递,队伍瞬间撤走。

等着门口的人目瞪口呆的反应过来,已经只能看到队伍的尾巴慢慢的消失不见。

“不能进城了。”我与母亲说,二哥还委屈巴巴的缩在马车的角落,虽然是把我的话吩咐了下去,但还是没搞懂是因为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妹妹说不舒服把他叫上马车后他会得到母亲的一顿胖揍。

我叹了口气看了看二哥:“二哥,我们没有打着任何的旗子出行,他们像是提前知道我们要来,这本身就是不对,而且他们态度看着虽然恭敬,其实大有不对,祖父祖母去世的消息官员们可能不知道,但是父亲战死的消息肯定是知道的,何况我们的马车上还都挂着白绫,明明知道我们守孝期间还一直说叫去吃酒,这么不怕得罪人的行为,他们是笃定我们活不下来了。”

二哥张了张嘴,眼中露出愤怒之色,一拳打在马车里的案几上,“怪不得我总觉得不对,哪有在人孝期期间准备酒水的,我还只当他们不知道又太过好客。”

母亲瞪了他一眼“怎么着,你还真打算去吃不成?”

二哥讪讪的道:“没有没有,我肯定不吃。”

队伍一路行进,路上雨少,队伍又庞大,留下的印记太过明显,只能留下一队人专门清理痕迹,再随着专门留下的暗记追上来。

直到行走了几天后,队伍实在太过疲累才停下来休整。

我下了马车打算松松筋骨,这几天除了换马和马必须要短暂休息时,马车都是在行进的,这一路得颠簸人都要散架了。

魏康和也下了马走上前来,看着他一扭一扭还强装自然的行走姿势,忽然觉得紧张了多日的心情放松了些许。

“你就逞强吧,开始就让你坐马车,你非要骑马。”我白了魏康和一眼道。

他嘿嘿的傻笑两声,递过来一块饴糖,最近在马车中为了方便只吃干饼子,吃一块饴糖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从得知父亲死亡的噩耗后,生活像是翻了个面一样,从甜到苦,只几天时间。

我也没和魏康和好好的聊过天,这次休整也算是个比较好的时机。

“魏康和,我要为父亲和祖父祖母守孝三年,怕会耽误你,我们的婚事……”

“宝珠。”我话都没有说完,就被魏康和打断。“在你心目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我们的婚事本就定在了两年后才成亲,在你心目中,我连多等一年都等不了吗?”

魏康和的眼神受伤,让我不敢对视。

“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罢了。”

我挥了挥手。

“那你是什么意思?”

魏康和却没有放过我的意思。

“我如今实在没有心思去想这些,父亲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人为,我是要为他讨个公道的,可能不只三年,可能要五年,十年或者更久,你如果想退婚随时可以。”

“我可以和你一起,宝珠,我绝不会是你的拖累。”

魏康和郑重的说。

我看了他一眼,算了,暂且信他吧。

16

长途跋涉,终于到了边境,好消息是在路上就碰到了来迎接我们的人,他们说四哥已经安全到了。

他们正要商议如何扶棺回乡时,得到了我们要来的消息。

就又派出人在必经的几条路上等候。

大哥他们如今所在的城叫长云城。

如今正在修理城墙。

城内众人忙忙碌碌,看到我们到来都很高兴。

如今距离父亲战死已经过去三个月了,之前八百里加急送回消息也用了一个月,为了躲避路上阻拦的人本就耽误了时间。

家中出事后众人虽然日夜兼程,但是人数物资实在太多,又绕开城池,两个月能到已经是很顺利了。

三哥四哥扶着母亲下了马车。

大嫂眼睛不住的向前望,寻找大哥的身影。

“大哥呢?”我问三哥。

“在府内养伤呢,前几日才醒。”

“很严重吗?”我吃惊的道。

“大哥……”三哥的语气顿了顿,“你们看到就知道了。”

众人顿时没了说话的心思,急匆匆的赶往府衙。

这里的知府早就跑了,如今这里是伤员营,受伤比较重的兵士将领们都在这里休养。

三哥让人把粮食卸进粮仓,把我们的行李放到我们住的地方,是府衙内一处干净整洁的院子。

轻车简装下我们很快就到了府衙,也看到了大哥。

大嫂已经冲上去抱住大哥呜呜的哭了起来,两个侄子也哭,母亲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我的大哥,如今瘦的已经看不出从前的样子了。

大哥虚弱的抬起左手拍了拍大嫂的后背,众人这时才看到,大哥的右肩膀紧紧包裹着白色纱布,肩膀以下却空空如也。

大哥的右臂没了。

“对不起,母亲。”大哥哽咽的开口。“是儿子没用,没能带父亲回家。”

母亲再也忍不住,扑上去想抱住大哥,又怕伤到他,只能跪坐在床前看着大哥满身的纱布大哭起来。

“我的儿……我的儿……”

等众人情绪稍微平复,三哥带着我们去看父亲。

父亲躺在冰棺里,像是睡着了一样。

得知父亲的死信后又忙着逃命,总有种父亲并没有真的去世的感觉。

总觉得父亲还在远方等我。

直到此刻,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

「我没有父亲了」

已经没有人会永远的挡在我身前为我遮风挡雨,我的天塌了一块。

“天气太热了,见父亲最后一面,就按边关的习俗火葬吧,等我们回去好一起带上父亲回家。”三哥扶着呆站着的母亲。

“好。”母亲声音沙哑的道。

“火葬吧,把骨灰收集起来,等着带着你父亲回家。”

母亲的声音里带着恨意。

是的,我们要回去,为了他魏家的江山,我们已经失去了父亲,他们还要赶尽杀绝。

既然这样,最看重忠义的父亲已经死了,剩下我们几个满心只剩下仇恨的儿女,有谁参与了此事,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17

如今虽然我军损失惨重,雪国丰国也没讨到什么好,他们占领的那座城,早就被疏散转移了人群,东西也是能带的带走,不能带走的就毁掉。

他们本就物资不足,大战一场过后更是不剩下什么。

雪国的国师和丰国的三位皇子也死在了这场战役里。

父亲那一战为了让百姓们能走,死守城门。

又强令大哥和三哥先去转移城内人口。

等大哥去救父亲时,父亲已经身中数箭。

大哥拼死将父亲救出,但父亲受伤实在太重。

父亲死前还在念着我们。

大哥说父亲中箭太多,不敢移动,只能军医赶过来拔箭包扎。

可是在等待的路上,父亲意识就开始模糊了,死前嘴里还在念着:雪、雪儿、宝珠。

雪儿是我娘,宝珠是我。

18

怕母亲伤心过度,我和二嫂三嫂一直陪着母亲,两个侄子和大嫂在照顾大哥。

二哥把我们路上带来的人编入兵营,清点人数后吓了一跳,竟然有三万多人了,路上只顾着收人,考核,疾行,一直没有算具体的人数,知道人多,没想到这么多,听说还有人在源源不断的过来。

五哥去清点我们带来的物资,主要是粮食。

为众士兵做了多日来的第一顿饱饭。

我们都怕母亲看到父亲后会伤心过度身体受不住,没想到母亲反而精神了起来。

“不用管我,都去忙自己的事吧。”母亲说道。“年轻时你们父亲每次出征都担惊受怕,后来他在家,以为能荣养到老,想着也不错,没想到最后的还是死在战场上。”

看着母亲头顶鬓边增多的白发,我们知道,如今而言,母亲要的不是安慰,而是父亲能荣归故里。

19

深夜,我们兄妹五人齐聚在大哥房内。

“我和父亲到了边关后,发现雪国丰国聚集的大军比之前上报的要多很多,之前只说有三十万大军,到了发现足有五十万,父亲当时就给京城上了折子,让再派人来,陛下只说已经在征兵了,可一直都没见有人前来,边关本就物资紧张,我们自己带来的那些根本吃不了几个月,上了几次折子才送来过一次物资。”三哥道。

“我们在京城什么消息都没听到过。”我看着三哥道。“只收到过你们一次家书,是父亲发来的,说你们安全到了。”

“必是有人在阻拦消息,可是是为什么呢?边关破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二哥挠了挠头。

“是没有什么好处,但是有我们的命在这镇着,一时半会不是破不了,不给我们送物资和人可是能有大大的好处,征兵没准确实是征了,兵到了谁手里,谁能知道。”三哥冷笑道。“你们赶过来的这段时间我也有了京城的消息,陛下驾崩了,三皇子在京城登基了,二皇子也在南方称帝,他们都称对方是乱臣贼子,自己是正统呢。”

我看了看三哥。“三哥,边关如今情况如何?还会再打吗?”

“应该打不起来了,虽然我们那一战败了,但是他们也没剩下几个人,之前都是试探,雪国丰国忽然举两国之力进攻,据那边的探子说是因为丰国的老皇帝没了,几个皇子谁也不服谁,说谁能攻破我国城门便认谁为王,雪国本就靠着丰国的粮食,这两年哪国粮产也不丰,不打他们也活不下去。”三哥喝了口水继续道。“丰国没了三位皇子,剩下的四位还是谁也不服谁,还得争呢,他们已经开始退兵了。”

“那我们是不是能拿回云边城?”

“可以,之前没打只是因为不想再看见伤亡,如今你们又带了人来,我看他们已经在慢慢撤出云边城了。”

“那我们就先拿回云边城,等着拿回来了,再探一探南方的消息,让他们先狗咬狗吧。”

20

果然如三哥所说,云边城内的敌人都撤走了,本来还算繁华的边关城,如今已经空荡荡不见任何人影,城门已被打破,城墙看起来也破破烂烂的,城内什么东西也没有,只有不知道存在了几代的房子还坚守在这片土地上。

三哥指着高高的城墙一处对我们说:“父亲就是死在那里。”他握了握拳,“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他话没说完,但是我们都懂了他未尽之意。

如今只能把云边城迁出的百姓再叫回云边城。

再让百姓和士兵们一起重新修筑城墙,安好城门。

修城墙管饭,不光云边城的百姓,长云城的百姓也很多报名,加上我们带来的人,人多力量大,很快云边城就焕发了新的生机。

在我们忙着基建的时候,三哥还收到京城发来的圣旨。

三皇子说不再计较我父亲战败和我们逃跑的过错,让三哥赶紧领兵回京城,好去讨伐逆贼二皇子。

二皇子的信函比三皇子晚了几天,毕竟离的远,信中倒是没有三皇子那么直接,只说三皇子弑父杀兄才是乱臣贼子,让三哥与他里应外合,拿下三皇子后必有重赏云云。

一封圣旨,一封信一起摆在三哥面前的案几上让人有些想笑。

“他们真当我们何家是他们魏家养的狗?”

三哥真气笑了。

咳咳,我咳嗽了两声,朝三哥使了使眼色。

这次屋里可不光咱们家的人,成王父子可还在呢,他们也姓魏。

没想到,成王拍了拍了自己自己面前的案几,比三哥还要生气:“就是,他们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还让我们去帮他们打架,呸,他们也配。”

魏康和更是偷偷摸摸的挪到我的旁边,勾了勾我的衣袖,悄悄在我身边道:“宝珠,我是你养的狗。”

我抬手扶了扶额角,得了,这父子两个。

三哥倒是很满意他们的表现。

大哥三哥从知道了是魏康和叫着成王夫妇护住了我家后,就已经认下了魏康和这个妹婿,他们几个觉得魏这个姓不好,几人私下偷偷商量过,决定同意魏康和入赘我家,以后他就是何魏氏。

魏康和也陪着他们一起胡闹,有时候还会故意的含羞带怯的让我以后好好对他,惊起我一身鸡皮疙瘩。

“三哥,答应他们。”我没搭理魏康和对着三哥说。

“宝珠!”二哥四哥五哥吃惊的看着我,不过他们也知道自己脑子转的不快,一般商议事情的时候很少发言,这次是太吃惊了忍不住的叫了叫我。

我也没理他们,“分别给他们回信,和他们哭穷,和他们要东西,和他们说,如今没有粮草,路上没办法,有了粮草,我们马上就回去帮忙。”

反正在二皇子和三皇子心中,就剩下他们两个逐鹿天下了,陛下又没有别的孩子,我们总得帮一方。

我们这次带来的东西这么多人也吃不了几个月,虽然庄稼就快熟了,但是二哥去地里看过,今年的粮产依旧不丰,虽然不像南方滴雨未下,雨水也很少,能要来点粮食也不错。

反正要不来也没损失。

21

两年过去。

云边城在众人的努力下慢慢的重归了繁华。

二皇子和三皇子也都没有再寄信来,我们还以为他们聪明了。

没想到还真收到了粮食。

不多,也不是好粮,加起来有十万石,还没我们来边关时候带的多。

随着粮食来的还有催促信,让三哥赶紧带着人马回去帮忙。

据来往的行商说,双方已经打的不可开交了,二皇子有流民兵,三皇子有京郊大营的兵。

二皇子母家是北方豪族,母妃虽然已经被三皇子杀了,但是也联系上了母家,在后边扯三皇子后腿。

三皇子母家是南方大族,在后边扯二皇子后腿。

二皇子人多,三皇子精锐,居然还打了个平手。

“也该回去了。”三哥说道。

如今距父亲战死,已有两年多时间了。

两年过去,云边城城墙恢复如初,我们手里也多了四十万的兵马。

留下十万守好边城。

“我们回家!”

如今的云边城已经不像之前危险,丰国内乱一直没有结束,雪国递信过来像我们扶了软,他们实在活不下去,雪国是国师为大,之前一切事都是国师的主意,他们国民把之前国师的一脉全部送了过来为我父亲赔罪。

又知道魏康和也在边关,希望他能念在曾经在雪国生活过几年,雪国又治好了他的份上,能帮忙说和一下。

魏康和也问过我的意见,他让我不必考虑他,他的恩他自会报,我的仇归我的仇。

我白他一眼,我又不是什么杀人狂魔,罪魁祸首死了还要杀他全国。

所以如今雪国虽然还叫雪国,但是其实已经向我们称臣。

商议过后。

决定母亲和嫂嫂侄子们都留在边城。

大哥五哥也留下负责掌管边城的军队。

等我们打下京都再回来接他们。

启程时是个好天气,无风有云。

母亲为我们都系上了平安结,她挨个摸了摸我们的头。

我们都已经比母亲高了,要微微蹲下身子才能让母亲摸到头顶。

最后一个摸的是魏康和。

“宝珠交给你了,照顾好她。”

魏康和郑重的答应。

他跟着我们去,成王夫妇留在边关。送行的时候也拉着他说了一大堆话,还把剩下的贴身护卫都给了他。

“走吧。”二哥回头看了一眼,带着我们踏上了回家的路。

22

回程的前期很顺利,碰到二皇子的人就拿出二皇子的信,碰见三皇子的人就拿出三皇子的信。

偶尔也会遇到刺杀,是埋在二皇子或者三皇子城内的卧底,都以为我们投靠了对方。

后半程就不好使了,探子把我们到哪拿谁的信的事说出去了,再收到二皇子和三皇子信函的时候就都是骂人的话了,他们都以为我们投靠了对方,没信任了。

我们只能拿出最初的旗帜,打着「为先皇报仇」的名号一路打回去。

不知道是我们养的太好还是他们吃的太不好,每个城门和守城的士兵都和纸一样,一戳就开了。

问三哥,三哥说:“你还真以为我们靠着几封信就能过城,很多人都还在这浑水摸鱼呢,他们谁的人都不是,就等着打出个结果再效忠新皇,我们又不是乱臣贼子,使劲拦我们做什么。”

靠近京城就不好走了,因为他们真真正正的都是三皇子的人。

但也没那么不好走,毕竟我们人多,打到京城不过也就花了半年时间。

看着熟悉的城门,我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要回家了。」

三皇子站在城楼上目眦欲裂,冲着我们大喊:“你们果然是投靠了老二,他有什么好,父皇也是选他,何宝珠,你本该是我的妻,居然不帮我?”

没人理他的疯言疯语,什么老二老三的,先打他就是因为他离的比较近。

打进了城,活捉了三皇子,他应该是想穿着龙袍跳城墙的,但是在城墙边上磨蹭了半天也没见他跳,就把他捉了。

进了城,该杀的杀,该捉的捉,想了想,决定一鼓作气,把二皇子也抓了得了。

这次我没跟着去,因为京城现在实在是太乱了。

朝堂内只剩下了三皇子一系。

太子党的和二皇子党的官员能逃的都逃了,但是大部分都还在京城。

三皇子杀了最恨的几个,也不能把其他人都杀了,多的是有名望的人,他再疯也不能把天下人都得罪了,就都关了起来。

魏康和跟着我把关起来的官员们放出来,里边不乏一些高官大儒。

京城内部也已经残破不堪,二哥走之前给我留下了人,我带人开了国库粮仓,放出来的官员们也都没让休息多久,能用的人都用上。

重新整理人口,分发田地,清理城内,建设房屋。

果然,打仗的尽头就是基建。

二哥他们打赢把二皇子抓回来后,京城也建设的差不多了。

今年的年头比去年要好,之前逃荒的人能回家的陆陆续续已经回了家,不打算回家的就留在各地重新登记造册,开垦田地,几年的的战争下来,国内少了太多人口。

人们安定下来后就该鼓励生育了。

我在厅内拿着笔写着以后的计划,正忙的不可开交时,几个哥哥把我叫了出去。

因为要吩咐一些事,所以我们最近都是在皇宫里住的,侯府因为被三皇子泄愤早给砸了,如今才建呢。

皇宫是最完整最好的地方了,我就带着魏康和以及心腹们都住了进来。

哥哥们神神秘秘的把我带到了一处宫殿。

我看到魏康和坐在宫殿厅内正位的椅子上,下面跪着一群大臣。

我满头的问号,怎么这么多人在这聚会,不是给他们分配了任务吗,人口普查都完成了吗,田地分好了吗,城墙建好了吗,税收计划都完成了吗,还在这聚会。

我正要出去问他们,三哥恨铁不成钢的拉住我,“你给我好好听着。”

“国不可一日无君,求世子爷登基。”下面跪着的老臣们说。

“对啊。”现在国内一统了,谁做皇帝呢,我忙的都没想过这个问题。魏康和做皇帝?我这会对姓魏的做皇帝实在没啥好感,要不就让我三哥做吧。

我正胡思乱想呢,就听见魏康和说:“我已经入赘了长平侯府。”

跪着的老臣们身体似乎晃了晃,不死心的问道:“那成王?”

“我父王在我回来之前就说了,以后留在边关了。”

底下的老臣们实在没敢说把二皇子和三皇子放出来,他们也知道,那两个人实在不是这块料,让他们登基就是把国家再往亡国上推。

“长平侯府还在孝期,你们并未成婚,这入赘也不能作数。”

一位老臣说道,众人像是看见了希望。

“不行,说了入赘就是入赘,你们既然缺个皇帝,我倒是有个做皇帝的好人选。”

“是谁?难不成陛下还有皇子流落在外?”

“什么皇子。是长平侯府的大小姐。我不是入赘给她了吗,让她做皇帝不得了。”

有的老臣都惊的都站了起来。

“不可,她可是个女子。”

“你们看不起女子,城内如今是谁主事?她可是做的不好?”

“那到没有。可是、可是。女子怎可为帝。”

“前朝武帝不是女子吗?又不是没有过女子为帝的先例。”

“可是……”

“别可是了,实在不行我先做皇帝再让位给她,这样你们就没话了吧?”

“不可啊。”搞这么一出还不如让长平侯府的大小姐直接登基呢。

我在墙角听的恍恍惚惚。

几个哥哥倒是都很高兴。

“果然没看错这小子。”

“说的对,就该让妹妹直接登基。”

“妹妹当皇上了,那我岂不是皇帝的哥哥,嘿嘿。”

我回过神来无语的看着他们几个。

23

第二天时,总觉得所有大臣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吩咐事情倒是更顺利了,也没了抬杠的人,喜大普奔。

直到内务处拿过来一件龙袍来让我试穿,说不行再让宫人们去改。

嗯?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要做皇帝了?

然后发生在魏康和身上的事又在我身上发生了一遍,这次大臣们是跪在我的面前。

“国不可一日无君,求陛下登基。”

魏康和和哥哥们跪在最前面。

“求陛下,登基。”

番外

1

我叫绿意,是长平侯府大小姐的贴身侍女,从小跟着小姐一起长大。

小姐登基为帝,理顺了国事后。

把我叫到身前说:“绿意,这些年,你一直陪着我东奔西走,你的身契我也早就还给你了,明天你就出宫吧。”

我心里一惊:“小姐,你不要我了?”

着急之下都忘了称呼陛下,我努力回想着我是否做错了什么。

“傻绿意,我已经让母亲收了你做义女,这些年你跟在我身边,我知道的,你有大才,不该一直留在我身边做一个婢女,今年就该开恩科了,我愿开女子恩科,为天下女子开辟一条新的道路,你可愿意帮我?”

“陛下。”我眼中含泪深深的跪下去。

我自小是陪着小姐一起学习的,参加了第一届女子恩科,不负小姐所望,拿到了状元。

小姐在金銮殿上,我在朝中。

为着越来越多的女子请命,有了我的先例,也有越来越多的女子走进朝堂。

女子本弱?本朝的女子可不弱,越来越多的女子站出来,以行动证明,女子的力量同样可以撼动乾坤。

2

我登基为帝后,母亲和嫂嫂侄子们也回了京。

父亲被追封为太上皇入葬皇陵。

母亲被封为皇太后陪我住在宫里。

家人们都团聚后,带着他们去看了关起来的二皇子三皇子。

严刑拷问下得知,父亲战死和侯府遇贼之事果然都有他们的手笔。

被关了太久,也失去了寻死的勇气后,他们更想活着,互相指责对方才是罪魁祸首,自己的罪更轻一些。

没搭理他们,但是为了不让天下人指责,说我们得了皇位还不善待前朝皇室,只能在密室里把他们千刀万剐了。

哎,我们家人还是太善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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